陕北的糕

作者: 陈出新2017年07月26日来源: 西安日报现代散manbet

糕在家乡,既是便食,也是喜食。平常食用,只当口福,重要场合,必须具备,无糕不成喜,喜则席也。所以,家乡人一年四季,到底要吃多少顿糕,谁也说不清楚。可以这么说吧,家乡的糕,伴你生,伴你终。

每到我的生日,后来又加上我孩子的生日,老妈老爸总要张罗着,吃一顿糕和粉汤,以祈祷在外地的我们平安。至于大张旗鼓地在村道,推碾逶磨轧糕面,不用问,也知道是要待人做事计,过满月,过头生儿,订婚结婚,老人庆寿,最后是老人过世。记得二搁幸爷爷殁下,他见我们,不是悲伤,而是又蹦又跳,鼓着掌说,又能吃糕糕了,又能吃糕糕了。正遇他大路过,冲屁股蛋踹了两脚,还骂了两句,没见过你这么个汤货!就是,我们也认为他是个汤货,爷爷去世,应该哭,怎能为吃个糕,就高兴得又跳又闹又拍手呢!

另外,孩子远行要吃糕,图个“飞天落地”,平安;远方亲戚来要吃糕,孩子中考、高考都要吃糕,说是“喜事临门”,高兴等等。

家乡人之所以看重糕,把它和喜事、大事联系起来,关键是,做糕的成本低,原料所需的黍、油,均是当地的特产,加工起来又简单又方便。如果谁家媳妇不会蒸糕、炸糕,那可是个不小的笑话。

府谷属于苦寒极北的晋陕蒙高原三角地带,土地贫瘠,十年九旱,作物中的大部分不适应这里的生存条件,唯独糜、黍这两样耐旱作物能顺应这里的土壤、气候,只要洒点过云雨,山梁沟峁的糜黍就能出头。所以,种糜、黍,是家家户户的首选,糜用来主食,黍用作喜庆。平常,没事务可做的人家,一般隔几年种一料黍。假如来年,家有婚丧大事计,就要专辟一二亩地,留作黍田,秋风吹起,红彤彤的黍穗迎风起舞,上下颠簸,不由人吟起“大红黍子软油糕”的诗意,想到来年喜悦的酒醉。

黍经碾磨脱壳,生成“软米”。“软米”泡水,老家人叫淘,再轻晒,入碓臼,上磨台,或捣或轧,就成为糕面。

糕面可以直接入笼,轻撒在箅子上,一层一层,撒完为止。这时,收笼合盖,温火漫热中只管蒸,等到汽圆冒出,鼻尖上没有了生面味,就算熟。女人揭盖,男人连笼布带糕一裹,提出蒸锅,翻扣入大盆,洗净的手,先入旁边的凉水碗一蘸,袖口高捥,壮实的拳头,在滚烫的面团上,不停地揣,翻起折转,手太烫,就蘸凉水冰渗一下。男人手头越用劲,女人看着越中意,和软坚劲的糕,就做成了。剩下的工序就随人愿了。爱吃枣糕,就在捏薄的素糕上,摊一层枣泥,慢慢卷起成卷,切成片,就是年轮状的枣糕。吃时,在当地产的胡麻油锅一炸,金黄酥脆骨软,热乎乎入口一咬,那个舒畅顺意解馋,不是一个“好”字能概括得完。一片糕下咽,再吸溜几口香辣滚烫的热粉汤,主家盛意笼罩的喜悦气氛,自然就感觉到心满头满眉梢满。

老家人吃糕最讲究的,一是年节,二是做事计。过年必须有糕,好像天意一样。家家户户轧糕面,家家户户蒸糕,切糕,炸糕。这倒不是年饭就是糕,主要是方便,待客、自食皆可。一改寻常的酸菜捞饭,也增加点年节喜气。赶到正月十五过后,最后一顿糕和着粉汤上桌,意味着年节已完,要想吃糕,只能等到“二月二”的鸡蒲篮糕灯灯了。

至于婚丧大事,总领的执事单,专列有“糕、面房”,以示郑重。拣几个气壮力沉的中年男子,和中年媳妇,揣糕,点馍馍。一个事计的成功与否,体面大气等,全在这一组的运作。包括糕盘手,一盘油糕端在手,穿梭于人群席宴之间,脚底生风像抹油一样快,油嘴巴还要不停地唱道,油糕来了,亲亲们,小心油了衣裳……

尤其是婚嫁,男女主家最看重“陪妆糕”的宽厚、楞挣、色泽,八十大片软油糕,排列齐整,用两个朱漆托盘一扣,红黄彩带精巧束结。女方父母现场开盘观展,金黄铮亮耀眼,一显女婿家的殷实宽裕,和“糕、面房”的做糕手艺,更凸显女儿家的门面光辉。

红事显“糕”,白事也一样,主人吃了一辈子糕,死后,大家在吃糕中送他,就连坟寝中的长明灯碗,压灯捻的还是两片大素糕,可见糕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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