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农家忙

作者: 欧政芳2017年12月11日来源: 四川经济日报优秀散manbet

立冬了,朔风乍起,霜落,阳光炫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大地清爽,明净。晚稻收割后,旷阔的田野里剩下一茬茬稻根,秃立于黄褐色泥土之中,宁静,安详。

村前,一棵棵挺直的苦楝树,枝头上偶尔残留的枯叶,在风中摇晃,一串串鲜黄的苦楝果,耀眼闪光。屋后,大大小小的柿子树,叶子落尽,纵横交错枝桠上,累累柿子,金碧辉煌。菜园子里,芥菜、萝卜、小白菜、蒜苗、香葱这些当季的蔬菜,一派青翠碧绿,长势喜人。巷道里,母鸡公鸡带着成群结队的小鸡,悠闲觅食。鸭子、黑颈鹅,在村子前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流里优哉游哉地划动着双蹼。

我家院子里,小山般的木薯堆旁,奶奶坐在木墩上,弯着腰,一手拿竹片,一手拿木薯,麻利地刮去黄褐色木薯表皮,抛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暴晒。父母蚂蚁搬家一样频繁,一担接一担地把木薯往家里挑。木薯种在山坡旱地里,一片旱地往往有一亩,甚至几亩,一亩的产量往往有十几担,一天挑上一二十担,几天下来,往往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木薯晒干了,可以打碎成粉,喂猪喂鸡鸭,也可以卖钱。只要收成好,再苦再累,父母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木薯挖完了,还要挖红薯。红薯藤是喂猪的好饲料,也要挑回家。拔了红薯藤,锄开泥块,密密麻麻的红薯就一条一条裸露在眼前了。紫色,粉色,黄色的红薯,将会被连泥带沙捡进箩筐里,挑回家,储存起来,留待开春以后做种,或做猪食。个头粗大饱满,皮红肉黄品种的大番薯,就会被父母挑到河里清洗干净,回家后,直接倒进厨房比箩筐还大的铁镬头里蒸煮。点燃松木劈柴,松脂味清香扑鼻,旺盛的火苗一边跳跃,一边亲吻锅底,不一会,白蒸汽就从木盖与锅沿之间的缝隙中腾腾冒出。香甜的味道在空中飘逸,弥漫。奶奶将熟红薯去皮,切片,整齐地摆在圆筛箕里,一筛箕一筛箕地鳞叠在屋顶上,晾晒。十天八天晒干了,回蒸一次,再晾晒一天,熟红薯片就成了柔软甜蜜的红薯干片了。

挖了木薯和番薯,父母还要去山里扛松木,准备来年春夏之交南方漫长雨季的柴火。松树是中秋前后砍伐的,秋风风干了树身的水分,如今扛起来,轻松多了。松木扛回来后,父母在院子里就扯着大锯,将一条条粗大的松树锯成一节一节的木段。父亲是劈柴高手,他一手立起木桩,双手高举大斧头,狠狠劈下去,一斧劈圆、二斧三斧劈半,眨眼,圆木段变成了四片对称的木柴。母亲来回不停地运输,把木柴码在院子四周,靠着墙壁,垛成一排一排齐人高的柴墙。

柴劈好了,把斧头扔到杂物房屋角里,父亲叫上本家的叔叔伯伯,从猪栏里挑选出一头耳大、身壮、膀大、腰圆的大肥猪,一起宰杀。母亲和本家的婶娘们,趁着持续晴好、朔风干燥的天气,在欢声笑语中,将一块块去了皮、骨头肥瘦适宜的鲜肉,剁碎,掺入适量的米酒、盐、糖,塞进洗干净的猪肠,一节一节用麻绳绑好,一串一串地晾挂在屋檐下的一条一条竹竿上,慢慢风干。这,就是农家手工制造的美味腊肠,足够我们全家吃上大半年了。

忙完挖木薯、红薯,晒木薯、红薯干,劈柴,杀猪、做腊肠,冬至的节气也就快到了。闲下来的母亲,开始忙活家里的大清洗。为了衣服被子更加干净洁白松软,母亲往大铁镬里倒上两桶水,放上一大片陈年茶麸,加上大量剁碎的生姜,烧开,滤去渣滓,冷却至探手不烫的温度,就可以用来泡洗被子、蚊帐、窗帘、冬衣了。

父亲并没有闲下来。早上,他拎着水桶,背着铁铲出门,去到自家责任田里去,疏通灌溉沟渠,给田边渠旁的甜竹、苦竹、泥竹培土。父亲穿着长筒水靴,踩在水里,双手握铁铲柄,狠狠插到沟渠黑色的淤泥里,一铲一铲挑,培到竹根上去。有了肥沃的淤泥做肥料,来年春天,雨后春笋就更加茁壮、密集。若是淤泥里有泥鳅、田螺,父亲就会停下手中的活儿,把它们统统捡到水桶里,傍晚收工时,提回家去。用清水活养几天,当泥鳅田螺吐净肚里的泥土时,就可以用淀粉裹上泥鳅,油炸。再到老坛里抓一把酸竹笋,加入花椒胡椒,杀一只母鸡,炖上一锅酸、辣、鲜、美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的田螺鸡,合家围坐一起,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父亲冬至前最后的工作,就是犁田。父亲在壮健的牛背上套上铁犁后,一手拉牛绳执鞭子,一手扶犁把,在空旷的田野里翻倒稻根,犁出层层叠叠的泥波浪,等待冬季冰霜的滋润、杀虫除菌,确保来年水稻丰收。早出晚归放了一整年牛的爷爷,终于可以呆在家里了。爷爷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酿酒。他从杂物房里搬出蒸酒的器具洗刷,浸泡上好的香糯、大米,蒸饭,装坛,发酵,蒸酒。春忙播种,夏忙双抢,秋忙割晚稻,寒冬忙零杂。当满院子酒香飘逸时,爷爷把装满烧酒的埕坛封储入室时,冬至已经来临了,四季也就忙完了。我们这户住在五岭之南、珠江河畔的农村人家,也就幸福地等待着春节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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