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约

作者: 范春兰2017年12月27日来源: 保定日报社抒情散manbet

见到荷那一刻,愈发愧疚自己的迟。

轻轻道声“对不起”,面对整个荷塘中那些仍在等我的各色的荷,和那些待我不到、为追赶时光丰硕起来的莲蓬们,我发自心底地笑了,笑因自己失约而略表歉意,笑因相逢时实实在在的欢喜。

认真细细地看了又看,好在,没有一朵荷、没有一片荷叶,因我的迟面含一丝愠色。于是,我再走近。

在与众荷如此近的静默中,我见到一朵虔诚等我的淡黄色的荷,每片花瓣的边上均细镶了一圈淡淡的胭脂红。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只是望着它,望着它,眼不离地看着它。看到它亭亭玉立,娇而不艳,看到它众绿丛中带着娇羞态的艳而不妖,看到它一身素裹的温婉,宛若出浴之美,更比新生之净,尽在这无语中,更悟透它“不染”盛名之久真。

一阵雨又来,打在撑起的粉色天堂伞上,打在眼前这池荷上,打在荷叶上。雨是为荷而来的么?若不是,为什么在荷叶的接迎中,几滴便会聚成一汪晶莹剔透,滴答……滴答……一阵雨遇到荷,为什么会有如此绝妙的音律,在荷塘中高低起伏,抚慰人在尘世疲惫了的心神?!自此,认定这雨只有打在荷上,才会如此清亮、如此动心。此时,对雨几天来阻挡行程、遮蔽视线的嗔怨彻底放下了。雨打荷叶,叶愈鲜,粉红嫩黄,一种前所未有的雨荷情韵。

细雨渐次滴落,缓缓浸润并持续冲刷着本自净洁的荷之魂。驻足凝思,这满池清荷在雨中的又一次洗礼,于人,成就的则是另一种精神上的着力灌溉呀!

路边,一树树细长枝桠,不惜弯曲过度,腑蔽着人行路,向着荷塘方向劲长,明示着凡心抵达不到的情感。一位结满头霜的老人,在一个年轻姑娘的伞下,执意要自己拍下一朵又一朵的荷。不知她年少时,有多少笑与荷相牵相系,有多少梦,与荷相关相联。

背驼了,腰弯了,眼中那一束柔辉却不减当年,我不忍扰了这位双手紧持相机、不住摁动快门的老人,急步走到较远处,将她虔诚的身影和与荷相约时明眸闪烁的激情保存在了我的心里。

更近了,触手可及。用手摸到几片荷叶,厚实,宽大,恰是雨刚打润。朵朵红荷就在眼前了,刚要触到花瓣的手紧缩了回来,不是想起周先生“不可亵玩”的叮咛,而是确实于心不忍,它珍珠般透明的心,在远处便可明鉴。

路旁传出的曲子竟是“荷塘月色”,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此时,宛在水中央的不是几千年前的蒹葭,而是或正开或已越过季节成就了的荷。

我和同行女友双目对视,灵犀一笑。想这护园人,想这园艺家们,竟精心到这种程度。

穿过“江南的烟雨小巷”,一处水光明亮处,只有不多几片荷叶浮在水面,两朵白荷花在水中相依绽放,它们的四面皆是水,离最近的荷丛还要十几米,它不孤独么?不,季先生说过,“天地萌生万物,对包括人在内的动、植物等有生命的东西,总是赋予一种极其惊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极其惊人的扩展蔓延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到无法抗御。”信了!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多起来,会叶儿连着叶儿、花儿连着花儿,不间断。

终是要离开这荷塘的,是不是有荷也在背后——唤我?

柳枝轻飘。细雨微凉。才忆起,当是“立秋”,怨不得荷,是我的节律慢拍了。

面对六百亩荷塘,三百多种荷,我真挚而情衷。慢步绕行一周,算是与荷失约后的弥补吧。说好,夏时准时看你,看你如何从泥浊中——挺起一支洁净。

前行,唯有不舍,还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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