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忆飘飞的蒲公英

在山坡、路边、田野、河滩，蒲公英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大多是白色的，像一个绒球，即便点缀在草丛中，也叫人一目了然。远离乡间，这种朴素的风景烙印在记忆中，反而越来越深。原来怀念也是一种植物，在无数的夜里四处蔓延。

小时候，我根本不了解蒲公英是多年生草本，更别提它的食用性和药用性。经常和小伙伴们吹蒲公英玩儿，鼓起腮帮子，小嘴使劲一“噗”，蒲公英顿时被吹散，然后飘荡开来，像乘着降落伞惬意地去向远方。

儿时的记忆不停鲜活，待到年长，我也略略记事。勤劳的母亲从田野采摘回蒲公英，那年月用的柴火灶，母亲动作利索，坐锅烧水，水刚烧开，她就把少许盐下在水里，接着把蒲公英焯一下捞出，又放入备好的冷开水中泡着，趁这功夫，把蒜瓣剁碎，加上剁辣椒、蚝油、鸡精、香油调成汁。然后将蒲公英捞出挤干水，淋入调好的剁椒汁，充分拌匀，就成了我们可口的凉拌菜。当然，也不止一次听说过有关蒲公英的功效，比如这家小孩退烧、那家宝妈催奶……曾几何时，耳闻目睹蒲公英就这样走进寻常百姓家，不禁为这种予人恩惠勿求回报的蒲公英所折服。

如今居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以为再也难见蒲公英的踪影。周末是一个晴日，和朋友小聚，吃过饭后，在一座园林流连，我突地惊喜异常——但见盆栽的蒲公英茂盛地绽放，花枝披拂，缟衣素袂，茎却是显眼地嫩绿。尤其成熟透了的蒲公英，只一阵风吹来，便散了，像是厌倦人间的生活，纷纷向大地告别，在空中飞舞。虽然最终会飘落在地，已是各分西东。

记忆一丛一丛地被拨开，不由想起现代诗人左河水的《思佳客·蒲公英》：“弃落荒坡依旧发，无缘名分胜名花。休言无用低俗贱，宴款高朋色味佳。飘似羽，逸如纱，秋来飞絮赴天涯。献身喜作医人药，无意芳名遍万家。”我觉得他把蒲公英写到极致了。

当然，在我看来，也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觉得这小小的蒲公英在许多花草中根本不起眼，恐怕也很少有人留意过它。但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我感到自己整个生命都融进了无边的乡愁。只要有脚下的土地，蒲公英就能萌发希望，在来年和我的思念葳蕤如雪。这样也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