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木匠

作者: 曹春雷2018年01月22日来源: 潮州日报现代散manbet

老家村里要修路,我家一棵树碍着,要伐去,母亲来电话问我的意见,是直接卖了,还是先留起来。我说,让我四叔给我做一张书桌吧。母亲疑惑地问,行吗?他已经多年没干过木匠活了。

但我实在是喜欢这棵树。它是我小时栽下的,伴着我长大。我希望它能以另一种方式长久地陪伴我。回到老家后,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找四叔。四叔听了,犹豫了一刹那后,猛地拍了下桌子,说,行,我给你打。

四叔的木匠铺子,时隔多年后,又一次与昔日久违的生活重逢。

四叔是村里的木匠,唯一的木匠。他年轻时,被祖父送到同村的一家木匠铺子当学徒工,一学就是两年。学成后,师傅年迈,关了门,他开了自己的木匠铺子。村里村外的人做家具,都来找他。好酒好烟请了去,实打实伺候。整个村子里,谁家的家具没有一件不是四叔做的呢?

那时候,我很喜欢去四叔的木匠铺子玩。耳朵上夹着铅笔的四叔,双手握着刨子,在方方正正的木头上刮来刮去,一簇簇翻卷的木花便一点点堆积在他脚下。这些木花铺展开来,像是涌动的浪花,散发出好闻的气息。

有时,四叔让我贴着一截木头,拉墨斗里的线,绷紧后,四叔从中间拽起线来,松手,线弹下去,木头上便留下一道清晰的墨痕。四叔便沿着这痕,用锯锯开。

我很痴迷木匠手艺。在学校里,语manbet老师曾让写关于“理想”的作manbet,我写的就是长大了当木匠。当老师在课堂上念我的manbet章时,台下一片哄笑。

但当我长到能做木匠的时候,四叔却已撇下了他的墨斗、斧头和锯。

这时候,铝合金门窗已经取代了木门窗,模式化、电动化的流水线几个小时就能打造出一套家具来。四叔的墨斗、锯、锛寂寞地呆在他的作坊里,和他一起,默默地进入退休时代。

村庄从此无木匠。

村人家里,添了很多工艺线上做出来的家具,看起来很鲜亮,但我总感觉它们与四叔做的家具比起来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呢,少了四叔一斧一凿细细打磨所赋予家具的那种朴实气质和可亲的温度。

家具也是需要有气质和温度的。岂止是家具呢?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里,很多事物都丢失了原来的自己。

不做木匠的四叔,房前院后种了很多树,并对子女说,这些树不要卖,也不要用来做家具,就让它们一直长着。曾经以刀砍斧凿树木为生的四叔,寻找到了新的与树木相处的方式。

四叔用柳木做的书桌,被我运进城里,放在书房里。我闻得到柳木清新的味道,能感觉得到四叔手指和他的凿子、锛们留在木头纹路里的温度。每日夜里,我伏桌读书到很晚,这是我以我的方式,向我的四叔、村里的最后一位木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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