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夏声

作者: 程毅飞2018年03月21日来源: 商洛日报现代散manbet

夏,滋生燥热,也成就乡间歌手。当林木渐深,原野由碧绿变成金黄,蛙鼓就成了田畴间最热闹最动听的“欢庆曲”,让乡村的梦变得更加真实,更加沉甸。乡下人的眉宇间也展露出饱满的笑容,就连睡梦中的鼾声也似乎散发出幸福的颤音。

打小生活在乡下,蛙声于我,再熟悉不过了。当房前屋后的树枝上刚刚冒出软软的、嫩嫩的、怯生生的丝丝新芽时,蛙便从沉睡中睁开眼来,伸伸腰,踢踢腿,蹦蹦哒哒的哼唱起来,先是一点两点、一声两声地零星响起,犹如没有见过世面的青涩女子,有几分羞涩,几分拘谨,几分胆怯。即便如此,那“咕咕咕”的叫声,还是给乡间的田野带来了动感和生机。人也在这怯怯的鼓声中灵性起来,活泛起来。当种子入土、禾苗疯长,夜色从村子四周浮拢而来,越聚越厚,越聚越浓,将天穹撑得深沉饱满,将瓦屋围得密不透风之时,四野的蛙声,便浓墨般在夜的宣纸上缓缓浸染开了。先由零零散散不成气势的腔调开始,逐渐演变成合奏,直到闹声如潮酣畅淋漓,似乎田间渠旁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有无数墨绿的乡土歌手,正扯起长舌,鼓起白腹,尽情地呱呱而歌。这个时候,农舍是静穆的,炊烟是妙曼的,你无论身处何方,都有一种被天籁之音包裹浸漫的感觉,不辨南北东西,不知天上人间。想必,“听取蛙声一片”就是这种阵势吧。

蛙声的遍野喧起,也给农人惴惴不安的内心消了忧,定了秤,希望似芝麻开花,节节拔高。这时节,乡村宛如一个超大的蜂箱,整天整夜都浸泡在生动的乐曲里,做着甜美如蜜的梦。当麦收季节到来,蛙声更是串起片片金黄,似乎一伸手,就能握住蛙鼓的余韵,攥住亮堂堂的喜悦。那个美啊,在农人的汗水里流淌,在晒场打情骂俏的笑声中飞扬。

夏季乡间,另一位当红“歌星”当属蝉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固执的观点,认为乡间的夏天,如果没有蝉声,就会失却很多别样的情趣,这样的夏天压根就不能称之为夏天。即便是经历了,也是毫无生气,索然无味的。蝉,这小小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民间歌手,或低吟,或浅唱,都徐疾有致,韵律分明,真正是“蝉鸣如雨”,丝丝入扣。倘若静心倾听,那声调的起承转合,阴阳顿挫并非千篇一律、一成不变,而是富有音乐变化的旋律之美。这旋律在乡间夏天的夜晚,穿越田畴山谷,穿透小河的掌心,带着野花的芬芳,沾着泥土的气息,抵达你的耳膜,直逼你的心灵深处,不由让人生出柔柔的情意来。

真正认知蝉,还是在读了法布尔的《昆虫记》以后。从这本书中,我体悟到了蝉的可爱、可敬和悲苦一生。它用“四年黑暗中的苦工”,才换得“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它深知生命之暂短,因而才愈加珍惜每一寸光阴,用歌声称颂光明,用歌唱表达欢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较之于人,蝉才真正是豁达乐观的“智者”啊。

除过蝉和蛙,夏季的雨声也是值得我们用心去倾听的。夏雨不似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的斜织着”,而是热情奔放,激情高昂,像莽夫倾盆,像壮汉泼瓢。豆大的雨滴起先还是一颗两颗,猛不丁砸在人的光膀上,一个激灵,便知大雨即将来临了。随后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密,声音也如擂鼓,一阵高似一阵,最后干脆倾盆而泄,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雨雾。瞬间,天地间都被雨雾所笼罩,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模糊起来。间或有雷声滚过天际,闪电把雨雾划开一道道豁口,万物似乎都要被这张大口吞没了。这样的情景只维持了一瞬,之后天地又重归昏暗,只听见“哗哗”的雨声瓢泼般从天而落,正应了“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

听是一种态度,一种心境,一种情趣,一种享受,更是对心灵的净化。听听这夏声吧,用耳朵,更要用心灵。它会让我们在炎炎夏日收获一份恬静,在嘈杂的尘世间守住一颗纯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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