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子乱响

作者: 王太生2016年07月21日短篇散manbet

这个世界,有些声音非常奇妙。比如,一锅子乱响。

一锅子乱响,是那些锅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或疾,或徐,大珠小泡乱翻滚,散发滚烫诱人的香味。

小时候,外婆做狮子头,用苏州青肥厚的叶子裹衬。一阵急火过后,轻挑慢捻。粉嫩、圆润的狮子头,就像一只胖娃娃,躺在苏州青碧绿叶梗舒展开来的怀抱,锅内翻动着形、神、气、韵,传来狮子头咕噜咕噜的鼾声。

我所在的小城,早晨有一碗鱼汤面,汤料是用鳝鱼骨熬制。头天店家用猪油下锅沸至八成,将鱼骨和筒骨入铁锅煎炸,葱酒去腥,再用细筛过滤清汤,鱼骨里的骨髓、胶原蛋白、鱼的香鲜,被一古脑儿地调动出来。第二天清晨,锅底舔着温柔之焰,锅内翻腾的是趵突之泉,一锅熬上三四个小时,出锅舀汤。

山芋煮粥,一锅子乱响。山芋煮粥,硬和软的绝配。天冷的时候,有人冻得上牙和下牙直打哆嗦。此时,煮一锅山芋粥,耳灌“噗噗”之声,从头暖到脚。几只老山芋在粥里翻滚,翻滚的老山芋与一锅清粥忽上忽下,像两个武林高手比试拳脚;听上去,又像两个老头儿在相互埋怨吵架。宋人张耒写过一篇《粥记》:“张安定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肠腑相得……大抵养生命,求安乐,亦无深远难知之事,不过正在寝食之间耳。”

河水煮花藕,一锅子乱响。幼时,常见乡人从城河的船上搬来一口黝黑大锅,在河码头支一个锅灶,舀入带有植物清香的河水,把一堆花藕,交给那口锅,添入干柴、枯芦苇听着一锅子乱响,站在那儿卖。大锅子煮花藕,不紧不慢,汪曾祺在《熟藕》里说,“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柴禾在锅底传热,水汽冲击,花藕在大铁锅里“啪啪”乱响,让藕段和锅都微微颤动起来。

一锅乱响之后,声响渐渐停息,水汽氤氲渐入佳境。一锅子乱响,某种内在的自然节奏,一锅子的平民烟火奇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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