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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轶事

作者: 叶奕波2020/10/10现代散manbet

一、“拾脸”

每年进入腊月时分,人便像长不大的孩子,盼着要过年。而女儿也会开始天天缠着我,问家里什么时候开始“打囤”,什么时候带她回老家看老婶婆们“拾脸”,让我给她讲我小时候过年的趣事。于是,时光开始倒流,埋藏在心里深处的温暖画面总会涌上心头。

在我们徐闻农村,腊月伊始,媳妇们和阿婆们都有“拾脸”的习惯。所谓“拾脸”,就是两妇人对坐,一人在脸上抺上一层润滑粉,由另外一人手持细细的线条在对方的脸上不停地绞动,借此卷去脸上的幼毛,使面部光洁平滑,以祈“绞去”即将过去的一年的晦气,换取新的希望和好运。

互相拾脸,是春节前在农村常见的情景,邻里之间,婆媳之间,姐妹之间,妯娌之间可籍此加深交流,增进情感。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在一个暖暖的冬日午后,祖母和大伯娘坐在家门,一面相互拾脸一面话家常的情形……我会在父亲买回来的鞭炮里偷偷摘出几颗来,悄悄躲在她们身边燃放。

不过,现在过年前好像很少人相互“拾脸”了,徐闻的街头和农村小巷也少了这些温馨的场面,让你感觉传统少了,春节也便少了好多温情和亲情。

二、新衣

小时候过年的新衣裳,大多都是由母亲从集市上扯布回来自己做的。我清楚地记得她在白天忙完农活后,晚上坐在煤油灯下给我们一针一线地缝制新衣的情景。夜晚,我们兄弟几个趴在床上看着正在拉扯着几块新布的母亲,等着她叫我们跳下来量身度袖,她会笑着拍我们的腿,笑说“狗酸仔”长得好快……

那时候的母亲好年青,还不喜欢唠叨,她的眼睛充满着对儿子们的爱,满足又温暖。躺在床上,我心里盘算着年三十晚上穿上新衣裳的情形,满心的期待与兴奋。两个弟弟量好身子后一倒就睡着了,煤油灯把他们的梦乡照得很亮很亮,母亲趁机把对儿子的爱缝进过年的新衣裳里,也把儿子的喜悦缝进自己的心里……

生命中总有不少令人难忘与感动的时刻,母亲在冬夜里给我们做新衣的情景就永远留存在我的脑海里。现在的小孩过年不用母亲亲手缝制衣服了吧,他们过年的衣服可以全从商场买回来,但千衣一款,没有母亲的痕迹和经过她祝福,让人感觉总少了些什么。

在我自己会赚钱后,每年过年都要给母亲买两套新衣服。她会在电话里嚷个不停,说年年买衣服太浪费了,老人家穿不了多少,听起来像跟我吵架一样。我笑着对她说,是不是要我买块布料回来,像你当年给我缝制过年新衣时一样,亲手缝给你才肯穿。哈哈。

三、贴“门对”

春联,我们的雷州话管它叫“门对”。贴“门对”是我们过年时习俗,那种“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美好景象,寄托了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在除夕午后带着弟弟们撕去“旧符”换“新桃”的感觉,至今尤甚。

现在回家过年,要贴的“门对”基本上要靠买,而且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印刷体”,枯燥呆板,了无生趣。

小时候过年,我们乌港村所有人家的“门对”都靠村子里一位叫丹公的老者写成,他是一名声望颇高的老人家,有一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好书法。丹公给我们家家户户写“门对”都是分manbet不取的,你只要自备好红纸就可以。

读小学时每年放了寒假,父亲就会买回几张红纸,交给我用竹片裁好,让我跑到丹公家里轮候写“门对”,这是一件我非常乐意去干的事情。那些年腊月,丹公都会在他家的院子里摆上一张八仙桌,戴着一顶破旧的棉帽和一副老花镜,倚在桌子边不停地写着毛笔字,只见他写字时一言不发,静心屏气。丹公家的院子里全是各家各户候守“门对”的孩子,大家吱吱喳喳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年”的期待与喜悦。

每年丹公开始给我们写“门对”的时候,村子里便充满着“年”的味道。伙伴们会偷偷地从父亲买回来的鞭炮里摘下几颗来,插在丹公门前的小土堆里或牛屎堆中燃放。弟弟说鞭炮炸开来的淡淡火药味儿就是“年”放的屁,那一丝丝轻烟飘荡在村子里头的情境,是我至今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那么美好。

丹公没有真正上过学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写得一手好字。他写的字大气饱满,有力圆润,让人看得很舒服,我奶奶说他写的字就是吉祥。老人家从腊月起天天得忙个不停,但他年年如此,无怨无悔,仿佛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写“门对”写累就会拿起水烟筒,一群小屁孩马上嘻嘻哈哈地争着给他点火。此时他会故意趁机板着脸孔说在他写“门对”时不要讲不吉利的话,训斥我们要好好读书,尤其要学会写毛笔字。老人家曾不止一次担心他百年后没人懂得给村子里的人写“门对”,现在果然如是。

四、“打囤”

“打囤”,意思是过年前把家里彻底打扫干净,以迎接新年的到来。小时候,“打囤”的任务都是落在我头上,我带两个弟弟就能把我们家的茅屋收拾得井井有条,把院子打扫得让人很难从地上找出几片落叶,这让我们的父母感到很欣慰。

“打囤”的时候,当你拿着扫把和抹布时那种对“年”的喜悦与期待,直到今天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往事依稀可见,仿佛就在昨天。一个个新年叠成了你的整个人生,无论你贫穷或富裕,城市或乡下,“打囤”过年都是新的一年的起点,趁着“打囤”将过去一年的不如意扫掉,准备迎接新希望的到来,除夕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你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即便一个人活得不如意,在除夕晚上全家围在一起吃团圆饭时,他都会应该感觉到满足与富有。

我到现在都觉得过年时整条村子的味道特别香甜,家里亲情特别醇厚。过年的种种念想在我心里根深蒂固,“过年”于我就像是经受一场宗教洗礼,而“打囤”则是这场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事情。

多少年过去了,光阴弹指一挥间,今天我的女儿已经学会“打囤”了。记得我领着女儿让她第一次体验“打囤”的时候,她兴奋得小脸通红,拿着个拖把在家里进进出出,这里扫一把那边打一耙,边帮忙边添乱。这是她在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囤”,我老婆看起来非常重视,还给她买来条小围裙,哈哈。

腊月又来了,“打囤”吧,让我们好好迎接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