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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冬日

作者: 老秋2019/12/02优美散manbet

时至今日,我去过北方的次数,那是指屈可数,而且,去北方还是春夏交替的季节。至于北方的冬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方人家长时间的蛰居,围炉煮茶,吃煊羊肉,剥花生米,喝老白干,于我只能是个遥远的传说,未曾有过亲眼目睹与体验。

在江南古镇出生,从古镇老巷中成长,童年、少年、青年、壮年,再就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漫长的人生岁月,古镇老巷中度过。显然,不仅仅是了解老巷冬日的枝枝蔓蔓。那一卷浓缩的人间烟火画轴,已经压缩打包,贮存在心海库房,印象铭刻特深。

当北国已经疾风劲草,漫天雪花,江南古镇老巷似乎还未察觉冬日来临的迹象。马头墙墙下的苔藓翠绿,老屋的青石台阶上伶俐娇健的麻雀,叽叽喳喳,闹腾不休。烧窑用过废弃的匣钵,老巷人家栽种的花草,红绿相衬。好动顽童 ,一身秋装,成群结队,互相追逐,大汗淋漓。老巷的冬日较之北方算是姗姗来迟。只是节气到了小雪,忽然一天太阳隐藏云层背后,天空阴沉,冷风从老巷上空跌落下来,才确切认定冬爷爷已经驾到。

既然迎来了冬日,巷中的女人们就开始实施酝酿已久的计划,因为老巷流传一个已久的习俗—晾晒腊味。五花土猪肉,肥瘦适合,二至三斤一刀条,擦过炒熟的食盐,置入陶瓷缸内腌浸数天,择个阳光明媚日子,然后起缸晾晒。广式香肠、苏式香肠固然品质上乘,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家,一方口味。人的味蕾是有超强记忆的。自家灌香肠,掺合自家喜欢的佐料,灌做自家人喜欢的风味。

晾晒腊味是老巷人家生活的写意。自家门前,固定两根竹竿,再把腌好的猪头,五花肉,香肠,鱼块,鸡鸭用细麻绳串起,穿在结实的杉木横杆上。暖阳底下,腊物逐渐风干。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看得清楚明白,情不自禁都会留下几句夸赞。晾晒腊味多的人家,无疑透露出一条信息:肯定有家人长期在外旅居。腊味不仅仅是道美味,更是挥之不去的乡愁。我小时候没有听过吃腌制品不好的说法,谁家的腊味多,是一种“地主”生活的象征,很值得大家去羡慕的。

记不得小时候冬日家里是否有围炉煮茗的习俗,不过我们都曾有围炉烘薯的经历。小时候,我们居住在老巷的人家生活清贫,但家中红薯常常还是有的。大米紧缺,国家凭票供应至每个居民,若是吃得不够,只能买些红薯类杂粮补充。没有空调,没有取暖器,只有杉木制作的烤火桶。父母烧好饭菜后,取出炉膛剩余的火渣,置入烤火桶内,再添加些木炭沫,便可以让孩子们取暖。孩子们把红薯放烤火桶烘烤,熟后红薯味道极好,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完全可以与街道上专业卖的烤红薯比肩。红薯,当时也是孩子们的香饽饽。

老巷,古镇的心脏。自然会得到太阳的眷顾。黎明后的第一缕晓霞,穿透薄薄的雾霭,首先与古镇的老巷打了个响亮的招呼。听不到呼呼的风声,不徐不疾的老巷在天底下晒着太阳,如一本泛黄的皇历。耄耋老人,受人尊敬的长者,沐浴阳光,安逸舒适。猫咪特别懂得人语,主人抚摸它的脑门,一句吩咐,于是停止了耍闹,伸一个懒腰,乖乖地蹲在主人的脚下,微眯双眼,打盹。

冬天,江南古镇老巷是难得下雪的。日复一日的阳光明媚,晴朗天气一天连着一天。眼看冬至将临,依然没有雨水天气,大人们耐不住了,就会唠叨老巷中流传的谚语:干净冬至,遢遢年。若是节气冬至那天天晴,过年就得下雨下雪,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思想单纯的孩子们也在打着自己的小小算盘:放了寒假,下场漫天大雪,约上小伙伴,堆雪人,打雪仗。冬日打雪仗有劲的事。常常老巷的小孩,家住老巷上端的结成一帮,家住老巷下端的结成一伙,互相攻击。你来我往,雪弹横飞。两只小手,十支手指被雪冻得红罗卜一样。捧在嘴前,呵口热气暖和,又重新投入战斗。

如今,许多老巷在城市化建设中尘飞烟灭。很庆幸我依然在老巷中生活。往事未必如烟,因为老巷得以保存,朔时光逆行,我能从老巷中找出许多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