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苕窖

2017年02月16日来源: 南充日报生活散manbet

霜降过后,很快就立冬了,寒意开始袭人。这个季节本是草木凋零,一派枯萎、破败的萧瑟景象,然而在川东北农村,本该寂寥的山乡反倒热闹起来,勤劳的农人结束了田地里的忙碌后,又满心欢喜开始了另一件繁琐却又充满甜蜜的劳作———冬储。

从土里挖回来、拔回来堆积如山的红苕萝卜,从上一个个摘下来用箩筐挑回家的柑桔,还有从地里一趟趟背回来的卷心菜,这些人畜今冬明春赖以生存的口粮,敞放在屋里是经不起风霜寒露侵蚀的。川东北的农人不用为此着急,智慧的先辈们早已找好了温暖的居所———苕窖。苕窖不仅仅是用来储放红苕的,这种依据川东北丘陵地貌,在房前屋后小山崖底部水平纵深凿就的两三平方米的小坑,俨然一个安稳的避风港。那些紫的红苕、白的萝卜、黄的柑桔就将在这宁静的避风港里住下来,温暖地越冬了。

然而,把越冬的瓜果搬进苕窖并不是随意简单的过程,农人们总是依据习俗看着节气,选定一个大晴的日子,颇有些仪式感地开始这件他们眼中重大的农事活动。天刚露出鱼肚白,男人们就早早地起床下地,从床下翻找出钢钎、锤子、锄头等农具,一路来到几月不用的苕窖前,前后察看一番,用锤子将苕窖底部凹凸的地方细细凿平。记忆中,每年这个时候,父亲总是把我叫上,给我的任务就是寻找老鼠洞。在父亲“叮叮当当”敲打声中,我蹲在苕窖里,或趴在窖壁前,眼睛紧盯着窖底窖壁的小洞小坑,仿佛一眨眼,躲在洞里想偷吃瓜果的老鼠就会探出头来,调皮地冲我扮鬼脸。

男人们在修整苕窖时,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她们把沾着泥的红苕一堆堆摊开,灵巧的双手麻利地翻拣着,锄头挖烂的、碰伤的、脱皮的通通放一边,留作近段时间食用,完好无损的垒放另一边准备进窖。老人们哄着小孙,也见缝插针地过来帮忙,翻拣柑桔、瓜果,他们把那些大个的、没虫眼的、色泽光润的轻轻放进垫着谷草的箩筐,许是想着来年的好收成或是未来的好日子,他们嘴角总是浮现着温暖的笑意!小孙孙嘴馋了,婆婆大方掰开几个柑桔,向小孙嘴里塞上几瓣,在场满手泥土的女人也人人有份,大家说笑着,双手忙碌着,嘴里咀嚼着,甜蜜丝丝缕缕,在心头荡漾开来。

当瓜果一堆堆分门别类整齐码好时,分拣工作就告一段落了,这时,男人们提来桶,打好水,放上药水,按比例调匀,将手没入药水中,迅速取出,往瓜果身上轻扬,再没入、再轻扬,如此反复。这可是个技术活,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药水洒少了,无济于事,洒多了,又适得其反,瓜果会中了毒一般迅速腐烂。这些药水,不仅可以防虫咬食瓜果,还可以强化瓜果防冻效果,就像为瓜果穿上了一件神奇的保护衣。而于看热闹的我,更愿意把这件隐形的衣服想成是瓜果的“嫁衣”,那一枚枚公公婆婆们爱不释手或金黄或透绿的宝贝,就将穿着新衣风风光光搬进“新房”了。

天已近黄昏,搬运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女人们把瓜果挨个儿装进箩筐,男人们则挑起沉甸甸的担子,大踏步朝着苕窖进发,孩子们则跟着男人跑前跑后,捡拾从筐里溢滚出来的瓜果。苕窖的木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男人挑了一担又一担,一趟又一趟,苕窖里的瓜果越堆越高,男人们的鼻息渐次急促起来,步伐也跟着迟缓起来。

随着最后一筐澄黄的柑桔倾倒进窖,关上窖门,上锁,艰苦而愉快的窖藏工作就此结束。往后几个月,苕窖就成了女人的另一个依靠,仿佛有了苕窖,这个冬季女人操持这个家就不用发愁了。今天想炒盘卷心菜了,明儿个要打苕粉了,后天要走亲戚了,女人们背着篾背兜,牵着孩子就奔苕窖,估摸着份量,想要什么拿什么,仿佛这就是她们取之不竭的“宝库”,她们取走的不仅是果腹的食材,更是朴素而简单的快乐,和女人关于幸福的全部向往。

冬季窖藏的习俗在川东北默默地传承着,垮塌了的苕窖旁又悄悄开凿了新的苕窖。那些由石头和泥土组成,看似不起眼的苕窖,储存着一代又一代川东北农人们的收获、希望和温暖,这份温暖———丰厚而持久,足以带着每一个勤劳的川东北人,以最从容的姿态,越过冬季最凌厉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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