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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爹

作者: 王芬霞2021/07/06情感美manbet

这几年过年,我和丈夫都要带着儿子,去乡下给五爹拜年。今年过年不能出门,待在家里躲疫情,又想起了去年春节给五爹拜年的情景。

去年正月初五,天空中飘舞着雪花,一大早,我就和丈夫、儿子驱车往乡下赶,车行驶了约个把小时,就到了丈夫的老家。我们把车停到自家空寂无人的老院子,就提着拜年的礼物,去五爹的家。雪下得很大,田畴、房屋、道路、树木上……都落满了雪,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银白,天地也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路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脚踩下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听极了。我们边说笑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一会儿,我脖子上的红围巾已落满了雪,变成了白色。村庄静得出奇,很少能见到人。从人家的院落中,或者篱落间,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使村庄显得愈加的静谧了。绕过一个打麦场,再顺着一条长长的小沟走去,跨过一个小小的木板桥,就看到五爹家了。

公公弟兄五个,五爹是唯一健在的。站在门前,拍打拍打身上的雪,再跺跺脚上的雪屑,丈夫拍响了五爹家的院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迟缓的脚步声!

“我是建武。”丈夫答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五爹光着头,戴着一副老花镜,颤巍巍站在门前。

丈夫说:“五爹,我们给你拜年来了!”

“好!好!”五爹高兴地说。

“爷爷过年好!”儿子说。

“好哩!好哩!”五爹拉着儿子的手,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激动得眼里流下了泪水。

我搀着五爹的胳膊,走进了屋子。

五爹跟他最小的儿子一起过。他最小的儿子已五十岁了,可在我们面前还是弟弟。堂弟和弟媳忙着端茶倒水,又端上了麻花、油馃子、花馍馍,让我们吃。

五爹拉着我儿子的手问这问那,儿子给了他个红包、他的脸一下子乐成了一朵菊花,说:“看我这爷爷当的,没给孙子发压岁钱,孙子倒反过来给爷爷发红包,孙娃子出息了,爷爷高兴!”五爹一手捋捋山羊胡子,一手把红包塞进口袋。然后,端着黑乎乎的软儿梨让我们吃。看我们坐在炕沿,他又说:“炕上坐,炕上暖和。”

我摆摆手说:“不上炕了,炕上盘腿坐不住。”

“吃上点,吃上点!”五爹端着软儿梨,看看丈夫,又看看我。

“我血糖高,医生让少吃甜的。”老公说。

“我怕凉,不敢吃。”我对五爹说

“啥也不吃,我心里咋过意得去?”五爹说。“那就让我孙娃子吃上。”他的目光里竟有点乞求!

儿子很乖巧,他赶忙端起软儿梨,一勺一勺吃起来。见此,五爹饱经风霜的脸上,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沉默了一会儿,五爹又说:“我九十多的人了,也干不了啥了,光剩下拖累儿女了。你们日子还长着,要好好奔光景。”

听到这话,我们都笑了。丈夫说:“您老还要好好活呢,争取活到一百岁,明年我再来给您过生日祝寿!”自从婆婆下世后,父辈们中就只剩下了五爹。我们就把对老人的孝心,都放在了五爹身上。五爹一生育有十个子女,四个儿子,六个女儿,以前生活紧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把他们拉扯成人的,其间的辛酸,也许只有他知道吧。想想我们养育一个孩子,都觉得不易,相比五爹,我们心中更加地敬佩他老人家了。五爹年轻时是个木匠,农业社劳动之余,今天给这家做个柜子,明天给那家做个箱子,后天又给另外一家做张桌子,有钱了挣上点钱,没钱了人家给上点米面也行,十多张嘴要吃饭,他肩上的担子重,一年四季,他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没个消停的时候。

五爹的生日是腊八。前年腊八这天,我和丈夫提上蛋糕、八大碗,还准备一个五百元钱的红包,到五爹家里给他过生日。当蜡烛点上,晚辈们围着他唱起祝你生日快乐,这个说句祝福的话,那个说句吉祥话时,五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就连眉毛胡子都笑得抖动起来。当我把红包给五爹时,五爹拿着红包,还要我和他合影留念!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在五爹家坐的时辰不短了,我们要走,临出大门时,五爹拉儿子的手说:“我的乖娃,爷爷想你们呀!”儿子说:“爷爷,以后我们会常来看您!”五爹说:“那就好!那就好!”五爹拄着拐杖,一定要把我们送到门口,丈夫说:“五爹,外面雪大,你回吧。”五爹不听,执意把我们送出了大门。

我们走出去好远了,但回头一望,五爹还在向我们招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五爹浑身上下落满了雪,成了一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