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的女人

作者: 叶如槿2014年12月30日情感manbet章

花慈拥有三榆埠位置最好楼层最好的大房子。

三榆埠村口的三棵大榆树下,人流熙攘。以三榆埠为中心,四周遍布大大小小的企业有几十家。三榆埠因此成了民工的集散地。

花慈是最早在村口支摊炒菜的买卖人。三榆埠的村办企业红红火火,一派兴荣。像花慈这个年龄的妇女都争先恐后进企业,当工人。工资福利按月发,保险年年交,这样的生活踏实安稳又体面。

花慈的体面在能干。凌晨三点,她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在了菜市场。兜兜转转,精挑细选。花慈砍价砍得流,她买的菜既便宜又新鲜。

早上,花慈做馄饨,烙火烧。中午炒菜。晚上炒菜。十点钟的夜里,花慈站在晕黄的灯下还在炒,熊熊的炉火映红了黢黑的一片街。花慈从早忙到晚,从春忙到冬。别人歇了,她不歇。大年三十的那一天,花慈站在三榆埠的摊前四下里张望。路途远不能回家的民工照例来吃饭,大街小巷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花慈在烟尘弥漫的下午收了摊。她说,这一天的所得,足够给孩子们分磕头钱。

整日的烟熏火燎,花慈的脸变成了紫赯色。她把自己包在一件红细方格的大围裙里,身子略显瘦小。花慈的头发绾成了髻,一丝不乱。多年前,有个熟客在一盘西红柿炒鸡蛋里发现了一根卷曲的黄头发,花慈当即为他免费换了一道菜。可从此以后,那个客人再没光顾过她的小吃摊。

花慈舍不得顾人,她一个人苦撑了几年,摊子上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她才叫珺言来帮忙。珺言和花慈是妯娌,珺言有腿疾,一直闲赋在家。

珺言的手很灵巧,择菜,洗菜,切菜,焖米饭,包水饺,蒸小笼包,做花卷,烙蛋饼。花慈的小吃摊饭菜花样多了,人气更加旺。

珺言是打下手的,花慈才是颠勺的主厨。花慈的手艺不亚于饭店的厨师,这么多年来回头客络绎不绝,不仅是因为她的饭菜量足,价格实惠,更主要的是可口,好吃。

常年累月地站着,花慈的小腿青筋突兀,脉络膨胀,并有瘀滞的血色。夏天的花慈穿着短裤,汗流浃背地立在灶前,手里的炒勺上下翻飞。她小腿上交错暴突的线条像蚯蚓盘曲缠绕。

花慈的老公在镇上的中学当司机。他是个团脸,白胖的男人,常年穿西装。很少见他去花慈的摊上搭把手。

花慈的饭菜是做给顾客吃的,老公更愿意在学校食堂里对付三餐。他不喜欢菜里有花椒,食堂里的炒菜从不放花椒。花慈做菜,花椒是必不可少的佐料。他享受一群人一起吃饭的热闹氛围,人头攒动中,他时不时地会关注一下橱窗后面那个来回忙碌的身影。

眉眼清秀,身材颀长。这是他梦里遇到过的女人,微翘的嘴唇,略显高贵。花慈每天忙得顾不上喝口水,她的嘴唇干涩,起皮,有时还渗出血渍。

老公的工资并不高。他抽烟,喝酒,结交朋友。刚结婚时,他的工资是上交的。自从花慈经营起了小吃摊,他的工资就再也没拿出来过。花慈炒一个月的菜,就抵他上一年的班。花慈不在乎他那两个钱。

她是外地来的一个农村女孩,在学校食堂里做临时工。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清纯的芳泽,不土也不媚,恰到好处的美。

他给她买廉价的衣服和首饰,她欣然接受。他的温情,让她温暖有底气。

花慈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十来年的时间,她手头已有不菲的积蓄。三榆埠开发了第一批楼房,花慈第一个交了首付。她有最先挑选房子的权利,她选择了最好的位置和楼层。

在三榆埠,花慈是第一个由平房搬到楼房里去的人。人们在那段时间里一直津津乐道她的小吃摊,不起眼的小买卖,竟能赚大钱。几年以后,花慈也帮珺言买了一套小房子。珺言干劲十足。

冬天的清晨,花慈从菜市场贩菜回来,路过青川影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影院门口走出来,他旁边的女孩穿呢子白外套,围米黄色围巾,波浪一样翻卷的长发倾泻下来。她偎着他的肩头,在清冽的风里走着。

花慈的车速只是稍微慢了一下,继而又加速向前驶去。

接下来的日子花慈挺沉默,炒菜时不再与客人大声说笑和讨论。珺言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早先的耳闻,确实是真。珺言的眼睛潮了又潮。

一年后,花慈在女儿接到大学入取通知书后离了婚。老公先提出来的,原因是女孩怀了孕。

老公净身出户。花慈把公婆留了下来。那所大房子里的亲情还要延续下去,花慈的小吃摊也会延续下去。

花慈还是那样日复一日地忙碌。

生活如初。

2014年12月28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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